集市尘埃
这年的冬季气候反常,久未落雨,往年爽约而至的雪花也没了踪迹。
久旱的大地肝肠寸断,无所归依的尘埃像饥渴的难民背井离乡,四处逃难。它们漫无目的地随风飘散,找不到回家的路。它们用尽气力不断挣扎着,跋涉着,枯黄的树叶、房顶、集市上每一个商户的柜台、每一位赶集人的身体以及空气都是它们短暂栖息的驿站。整个世界朦朦胧胧,若隐若现,恍若梦境。天空的浮云不断变换着姿态,时而如耸立的高山,时而如奔腾的河流,时而似人非人,时而似物非物。此时的太阳收起了滋润万物的触角,光和热被荡起的尘土捉了去,空气骤然变得浑浊而阴冷。
集市不古老,但有古老的尘土。汽车驶过集市,沿途的尘埃再一次恢复了些许生机和活力,它们渴望着能走得远些,再远些。除了漂泊,它们似乎已别无他求。赶集的人们瞬间被尘埃淹没,人成了尘埃中很灵性的分子。你会看到,尘埃把人作为了可以信赖的伙伴和依附,除了眯起一条线的眼睛,人的其他五官都是尘埃争相安家的乐园。
风带来了尘埃,尘埃惹恼了风。凛冽的西北风使劲地撕扯着大地上阻挡它的一切。旷野中的集市在瑟瑟发抖,空中架设的电线传送着阵阵恐怖的远古的哀鸣。集市上的人们不停地搓着手,跺着脚,揉着脸,想法设法抵御着寒冷的肆虐。娇弱的女人用毛巾严严实实地把脸裹起来,只留下两道凄美的眼神。倔强的男人在寒风中站立,依然有说有笑。风在怒吼,风感到不爽,它疯狂抽打着蔑视它的男人,把他们的面孔变得青紫僵硬,双手如针扎般疼痛。
迎着风,伴随着尘埃,来到集市上的我们用扫帚、铁锨、铲车,开始了对集市的改造。踩着赶集人的脚印,集市上也留下了我们的脚印。尘埃把经过此地的所有人的脚印像珍宝似的层层隐藏,一直藏到大地的脏腑深处。多少只脚印无数次的叠加,铸就了大地灵动的脉搏。这脚印是谁的?是穷人还是富人留下的?脚印的制造者是痛苦还是快乐?我想尘埃是知道的。因为尘埃上的每一只脚印承载的都是一个生命舞者的记忆。
除了脚印,我们的目光也留在了集市的每一个角落。它轻轻地掠过集市上的一草一木以及商户门前的一切货品。顺手丢弃的垃圾、随风起舞的塑料袋、成堆的砂石瓦砾、无人照料的荒草统统被请到另一处居所。我们做了自己该做的事。假如我们没有去捡拾散落集市的塑料袋、瓦砾,不去削平那一个个隆起,不去清扫这里的一片片尘埃,集市会是什么样呢?
一户居民门前垒了一堵一尺高的水泥墙,其目的是与邻居划清界限。墙是他家的屏障,拆了墙似乎抢了他的地盘和空气。居民搬来了年近八旬的老母亲阻挡我们。好不容易,墙总算拆了,我们的一块心病落了地。在集市的一端,一家人满面尘灰,每天在堆积如山,臭气熏天的垃圾场中生活。我们运走了这里所有的破烂杂物,把这家人从垃圾堆解救出来,还原了他们一个清新亮丽的世界。这是一个靠收破烂维持生计的家。主人说,他家生活困难,要照顾一个患精神病的年迈的哥哥。面对扑面而来的尘埃,我的眼前一片迷茫。我不知道这种靠外力带来的文明,对这个家来说是好还是坏,又能维持多久。
我的梦在集市的上空漂浮。在梦里,我改变了许多东西,阻挡了视物的流散,其中还有时间。我来过,我想要一个今生今世的证明,但找不到一个鲜活的证据。我所阻挡的事物随着风和尘埃一起飞走,裹挟着曾经的荣光,飞向遥远的太虚之境。
现实的世界证据会留下的,集市上生活的人就是证据。
从尘埃中来,到尘埃中去,我不知道还将在集市度过多少个从日出到日落的昼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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