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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霞居的夏

来源: 南部文学汇 时间:2021-07-08

栖霞居的夏

我所居住的江南小城,只要一过五一,天气就渐渐热了起来。尤其是白天,太阳一晒,就更显得闷热。总在这时候,我便会向往去栖霞居生活。

栖霞居是一座木结构的老屋。它建在半山腰,房前屋后不是红枫就是冬青,绿树成荫的栖霞居,夏天怎能不凉爽呢?尤其是流经门前的那条小溪,一年四季水流不断,夏天的溪水还十分凉爽,因此,只要有风吹进屋子里,白天我就根本不会觉得闷热。

其实,一年之中我很少去栖霞居,毕竟,在山上,那样静谧的氛围,既要耐得住寂寞,又要受得了孤独。

上次去栖霞居是去看樱花,那时候,后院的樱花刚好盛开,粉白色的樱花,散发出来的那份清香,使栖霞居变得更加静谧。我站在樱花树下,抬眼望,千姿百态的樱花显得格外空灵。那几天,我徜徉在花的海洋里,觉得栖霞居随着樱花之美也有了一种内涵。

初夏,夕阳西下时,我前往栖霞居。从山脚下往上望去,只见夕阳从屋顶洒下,栖霞居白色的墙壁仿佛涂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光是这份色彩就差一点让我沉醉了。那种柔软的感觉,在我的思想里瞬间蔓延开来,这时候,我根本不用刻意去体会某种喜欢的元素,一些景象便自然而然地烙印在脑子里了。

色彩斑斓的天空下,栖霞居后面的屋顶上有炊烟在风中摇曳出一幅岁月的图腾,那一刻,我的眼前泛滥着一阵潮湿的气息。这个傍晚,我感觉到身体里的时光在一寸寸年轻。

炊烟随着墙角那株红枫摇曳着,淡白色的炊烟缠绵着红色的枫叶,在金色的夕阳映照下似乎变幻着不同的色彩,我看着这样的画面,目光舍不得离开。

过了一会儿,栖霞居上空的天显得低了下来,暮色向晚,云也暗淡了几分,风儿从山上吹下来,透过衣服,凉飕飕的。这时候我不禁怀疑,难道是栖霞居这边的春天去得迟吗?

走到栖霞居门口,打开门,我并没有走进去,而是坐在门口那条石门槛上,痴痴地望着对面的山。过了一会儿,我才喃喃自语:如果早些来,就可以看白云懒洋洋地在那些树梢上游荡,就可以看湛蓝的天空映衬一片片红枫的叶子,然后,看枫叶上面那一束流动的经久不息的火焰融入到夕阳之中。

时候还早,我就想去栖霞居周边走走看看。走过门前的小溪,一阵风吹过,身后那两块青石板铺就的小桥上瞬间弥漫着一阵槐花的清香,我突然想,刚才坐在栖霞居门口的时候怎么就闻不到呢?

山上的槐花开得这么迟吗?心里这样想着,我便转过身,想寻找槐花香从何处来,却看到一把伞撑在画中。

夕阳下的田野如画。这时候,只见一个背着画板的女子走在田埂上。望着田野,望着那把流动的伞,我自言自语着:这山上都有画家来写生了?

这时候,我好像觉得桥下的流水瞬间慢了下来,暮色的身影也在我的视线里放得很低。田野上很静,水田里的光波淡淡的,不曾想,一个女人,一把伞,无形之中就让田野多了一份诗意。

我沿着溪边走,没多久,就发觉风儿把一片落地的栀子花花瓣含情脉脉地翻了个身。落花应该无声吧?可是,风儿吹起花瓣时却有了一种细微的声音,循着声音望去,忽见晚霞掉进了风里,并且沉沦其中,使得风儿也染上了一缕栀子花的浓浓的香气。

栀子花开了,方圆一丈的空气自然是香的,但我不知道,等到黑夜降临以后,从这里吹过去的风儿,路过栖霞居门前时,会不会还有淡淡的香气呢?我这样想着,空气中的栀子花香气扑鼻而来。

山上多美哦,即使白天的太阳那么猛,炎热的风也不会将日子一天天蒸发,甚至缩短。哪怕在一声声蝉鸣里,栖霞居屋顶的瓦片被阳光烤得伤痕累累,我也相信,掠过树阴的风儿会抚平岁月留在瓦片上的那些沧桑。这一刻,我仿佛看到明天午后灼热的阳光正在漫过我的肩膀,我不由得抬眼望向对面的山峦,想在夕阳西下的轨迹里看看有没有一只单飞的燕子。

晚上不会下雨吧?那些农作物肯定在想江南的烟雨滋润吧?我一边走着,一边胡思乱想着。其实,我也希望晚上下雨,那样子就能够在栖霞居听着雨声慢慢入睡,然后,在明天早晨醒来后推开窗看山岚飘舞,看烟雨江南那种朦胧之美。

走不多远,只见眼前荷叶田田,四周一片寂静。我站在池塘边,看着一朵莲的心事贴着水面滑落,心里想,从栖霞居一路走来,有风,有水,有花,有草,这不就是新时代美丽乡村一个浓缩的影子吗?

望着眼前的荷叶,我感觉到风儿弯下了腰,水在低吟浅唱着岁月的柔软,花在夏的裙边翩翩起舞,岸边的水草在暮色里拔节生长,我的心瞬间潮湿了起来。

风儿凉飕飕的,吹在身上很舒服,这时候,我不由得想,刚才那个女画家莫非是来池塘边写生的吗?不知道她那把伞的记忆会不会忘了夏季还有雨呢?是啊,夏季还有雨呢。

突然间,一阵蛙鸣仿佛穿越了时空而来,一不小心就震落了一张荷叶上的水珠,然后,那颗水珠在我眼前一起随风私奔。我听着蛙鸣声来自何处,目光却随着那朵莲花滑落水面,刹那间,我喜欢上了一个季节的生长姿态。

想起莲花,往事如烟,莲花的心事,不就是我的心事吗?这时候,我的思绪飘得很远,满脑子莲花的清香,莲花的唯美。夕阳深处,我仿佛看到一个女子向我款款走来,她的旗袍上绣着一朵莲花,那么的婀娜多姿,可谁知,这是一种梦幻般的错觉,一转身,我就和去年的夏天撞了个满怀。去年的夏天很热。

在山村,村子里有了荷叶,便多了一份诗意。

今夜如若下一场雨该有多好啊!那样,细雨窸窸窣窣落在荷叶上面,没了蛙鸣声,池塘边会不会更显得静谧呢?那时候,轻风细雨中,每一片荷叶都在与雨儿畅叙着一份相思吧?

天色暗了下来,我赶紧往回走,走到小溪边,我依旧看不到那株槐树在哪里,只得在心里想,明天再去寻找吧,很好摘一些槐花回来,在中午炒一盘槐花炒鸡蛋。

然而,我不知道的是,一缕乡愁,早已在槐花飘香的时候轻叩着斑驳的记忆。那时,我披一身思念,自然忽略了日子总是于不经意间充满了香甜的气息。是啊,记忆里,比槐花更悠长的念想就是相思呢。

槐花依旧香,相思依旧甜蜜,可是,所有的故事,只能在时光中慢慢释怀,就像所有的思念在一杯酒里酩酊大醉一样,那么纯粹。

快要走到栖霞居门口时,我突然想,今晚吃什么呢?上一次来看樱花,我曾经醉在春天里,后来,醒了满院的春色,可今晚呢?难道我再一次就着月色醉在夏的怀里吗?

一个人喝酒往往会喝醉。今晚我就不喝酒了,春节时候买的一箱方便面还有呢,等一会煮水泡一桶方便面吧,心里这样想着,我就又在门口坐了下来。感受着凉风习习,我却闻不到风中所有的花香。

不知不觉间,天上的星星出来了,浓稠的黑夜里,旁边不远处的屋子里飘出来一阵子悠扬的琴声,我循着声音侧过头去,心里不禁在想,这山上怎么会有琴声呢?不会是那个女画家在抚琴吧?好一曲《梅花三弄》,听着琴声,我的思想仿佛在行走一般,某些记忆也在血脉里一寸寸鲜活。

突然间,月色亮起来了。月光洒落在石阶上,安静地听着虫鸣。我站起身,轻轻地走下石阶,然后踏着月光,在田边的小路上孤零零地踱着步。

这时候,琴声止了,好久不再响起。我抬头望着星星,自言自语:有了这琴声,今年栖霞居的夏天应该不会寂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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