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盈一水井
寂静的山湾里,没有什么别致的风景。几竿修竹,依稀高树,零散野花,一幢上世纪七十年代的简陋石墙矮屋,这就是我的家。很值得赞赏的莫过于门前那口水井。井不大,充其量还不到一个平方。原来它并不是井,只是责任地里的一个小小泉眼。因为离家不到20米,我就用空心砖把它围砌起来,成为我家的水井。
在那还没有自来水的年代,农家有自己的井,用水真的方便极了,燃烧起灶火后,就可以消停的去井里提水。我家每天比一般人家用的水都要多,自己有井真好。引得许多人家羡慕不已,都说:“黄老大一家真是水方圆家安宁。”
那水井的水总是满满的。80年代中期,有一回天连旱三月,村里公用的两三口大井都干涸了,独有我家的小井依旧是满盈盈的。附近二里远近的人户,都来我家的井里挑水,有的怕挑不到,就深更半夜来等着,有时同时来好多家人,就依先后排起队,一时间我那寂静的矮屋前就瞬间热闹起来。每天像赶集一样。奇怪的是,无论来多少人挑水,我那小小的水井总是满足供应。人们挑着水走过门前,总是对着我打招呼:“谢谢你的井水。”每当这时,我也就微笑着回答:“不用谢,水是天赐的,是大自然给的,我又没花什么本钱。”
一年接一年的,从上世纪70年代一直到21世纪初,我那门前的水井就这样无私的滋养着我家,就这样无私的奉献给别人纯净的井水。水的质量很好,比城市里买的那些矿泉水还清凉纯洁。在夏天,有客人来我家时,我就到井里给他打一茶缸井水,客人喝后总要感叹的说:“好清凉呀,凉得孱牙。”倘若是冬天,井水则“嘟嘟”的冒起白气,温度总比寻常的水要高出好几度,我每天都是一起床就跑到井边舀井水洗脸,我把它叫着“温泉”。平静时,水面像一方镜子,四边的砖和水底的石板都映出原形,人爬在井沿边,连胡须也明晰可见。我常常把它当镜子来用。
小小的水井是我家的珍宝。
小小的水井是这个寂静山湾里不败的风景。
进入21世纪后,村里的人家都开始寻求用自来水。有的从老远的山顶上的石窟里,用胶管子把水牵到家中;有的在平房顶上筑起水池,把天上降落的雨水库存起来用;有的采取在高低处各挖一井的方法,把低处的水先抽到高处,在用胶管子往家里拉……反正都是想方设法的还几乎是不择手段的搞到“自来水”。
2006年,组有四五家人联合打起我们湾里的主意,靠在我的那口小井旁边挖了两口大井。那井深起码4米,边长起码5米,大有一下吸光我那泉水的派头。这些人家还在挖成的大井上边严密的加上沉重的水泥盖子。反正别说你一个人,就是三五人也别想得到他们井里的水用。大自然的水真的成了他们自己私用的水……
孙子对我说:“爷爷,我们也给水井加个水泥盖,也用水泵来抽水,叫他们那些人家也来挑不到水。”我说:“那样不好,水嘛!本身就该大家享用,那能一家独占呢?”孙子无语。
我家门前的水井依旧是敞开着。
我门一直没有把他变为自来水,依旧是从井里提水或挑水。因为我把每天的提水当成是我老年的一种运动和锻炼。
猪年夏天,天一连倾泻了两天暴雨,山洪奔腾,许多土坎滑坡,沉重的泥泞压做那四五家人挖的新水井上,造成不少自来水混浊,用平房接水的胶管堵塞。一时间,那些人还是只有重新找到扁担,到我家的水井来挑水。六岁的孙子看到这些人,就幽默的开玩笑说:“你们自己来挑水呀!那也叫自来水!”引得那些人的脸绯红。
我的水井依旧时时的向来者们奉献着••••••
一个赶场天的中午,天热得发狂。我在家正歇凉,突然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拖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孩,急暴暴的来到门前。老人一见我就说:“快,把你那井水舀一盆来,我要救小孩。”我一听,抓起瓷盆就到井里端来一满盆。只见老者朝小孩脸上头上连浇了几把水,又扳开小孩的嘴给小孩灌了一茶缸凉水。
直到这时,我才有时机问老人原因。老人坐下说:“我的孙子今天在街上误买吃了垃圾食品,在半路上中毒发晕。幸好离你这里不远,因为我知道你这泉水井的水能解救这个危急。”老人的话使我如堕五里雾中,顿时傻眼起来。
孩子渐渐苏醒。老人讲起了一个我前所未知的故事。
老人说:“据他的爷爷说,从前我这个山湾里也独居着一个老头,老头很善良,靠种着靠山边的薄地为生。一天老人在坡地上拾到一个遗弃的女婴,老人就抱回家耐心抚养。好不容易把孩子拉扯到五岁,孩子突然发烧。老人到处奔走,找来的医生都无法救治。老人急得跪在地上哭。哭了大半天,眼泪流湿了地皮。正待老人离开时,这时奇迹出现了,他流下眼泪的地方出现一个泉眼,清澈的泉水从里面冒出来。老人以为是神泉,就给孩子灌下一碗。果然那孩子苏醒,病情好转。谁知这消息传开,被一个恶霸地主知道,想霸占泉眼,就赶走老人,雇人来开挖水井。不料刚动工,恶霸地主就暴病身亡,泉眼就埋藏起来。”我记住了爷爷的故事,后来专门打听,知道你又把泉眼开成了水井,又一直心怀善念,所以今天就遇难成祥,化险为夷了……
老人带着孩子走了,我还沉浸在那老人的故事中。想不到,我的小井还有这样优美的传说呢?于是我更爱我的水井。经常的让他保持清洁,还在周围栽上绿树和花草。
直到今天,我在尘世摸爬了半个多世纪,蹉跎了七十春秋,才真正懂得了我那盈盈水井的内涵,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它像明亮的镜子一样,照射出人们的心灵。水井也像一部大书,记载着家乡的风土人情。但是水井也胜过大书,因为大书可以越读越薄,而我的水井是愈读愈厚••••••
我家门前那盈盈的水井啊!可能是至今还没被任何污染的一口水井。不过,我担心它还能坚持多久?因为周围的好多家都背起喷雾器开始每天不断的打农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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