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往,对一个城市的热爱与牵念,大抵,都是有缘由的,或许是因为繁华,或者是因为便利,也或许,是因为美丽,但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因为,温度。一个城市,因为熟悉,因为亲切,因为俗世的烟火,而氤氲着让人无法忽略的温度。例如,我所生活的这座小城。
家,在这座小城的中心地段,而且临街。所以,关上门窗,是自成小楼成一统,若打开沿街的窗户,来到沿街的阳台,热闹的市井便扑面而来。更多的时候,就是不开窗,不到阳台,一片市井,也便完全凭双耳可以清晰地听得。好在,我是个有很强的“闹中取静”的能力的人,我不仅喜欢常常站在窗前或阳台上看大街,而且还很有兴趣在多种情态下听市井,并能在人们所厌倦的嘈杂和喧嚣中,听出许多人生的况味与温情来。比如,这市井的叫卖声。
在记忆里,以前,街上的叫卖声是很少的,可是这几年却如雨后春笋此起彼伏。其实,开始对很多叫卖声,是有些不适应,有的甚至有些抵触。因为这些叫卖声,大多都是用本土的方言喊出来的,没有一个是用普通话,平时用方言交谈并没觉得啥,但一经用喇叭把它扩出来变成叫卖,开始时是真的忍不住起鸡皮疙瘩的。为啥?太土了!可是后来,慢慢听习惯了,地道的方言,朴实的话语,再加上一些特殊的腔调和节奏,呵呵,还别说,这些叫卖声也就趣味盎然、活色生香了!不管是一年春夏秋冬四时的不同,还是一天里早中晚的差别,综合来说,我都可以按照一天中不同的时间段为你呈现这些有趣的叫卖声。
首先,从一个春天的早晨开始吧。“米发粑儿——软芡粑儿——”还没起床呢,来自周边村子的妇女们的叫卖声就在窗下的街上传来了。软芡,是我们这里春天的山上特有的一种绿色植物,肥糯的叶子,娇嫩的草绿,更有一股清新的芬芳,把它揉进面粉做成馒头,糯软香浓。它是我们这里的特产,更是我们每一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的很爱。尽管,我并没有跑去买来吃,但是,在这样一个有着鸟鸣的清晨,听到这亲切的软芡粑的叫卖声,这个早晨也便已经唇齿生香、草香弥漫了。美好的一天,也就从此开始。
慢慢地,街上逐渐热闹起来了。
“热馍——热馍——”呵呵,看看,只有两个字,直观,简洁。这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是事先录制好,再由小喇叭一遍遍地喊出来的,声音干脆而短促,仿佛正在急着把热腾腾的馍馍一个一个快速地递出去。
“糯米糍粑哇儿,一——块钱一坨儿,两——块钱一坨儿。”说实话,*一次听到这叫卖时,我是忍不住笑了的。除了是用地道的甚至土得掉渣的方言,更主要的是这位卖主是位五十多岁的农妇,声音绝对的原生态,而且那腔调,那重音,那节奏,“糯米”两字,*一个字读平声,第二字读扬声,“一块钱”“两块钱”中的“一”和“两”都读得很重而且音拖得很长,“坨”的撮口呼非常重,再加上儿化,那韵味就会让人忍俊不禁了。
听,卖水果的大车来了,叫卖声也来了。“香蕉三块钱一斤,十块钱四斤,不好吃不要钱。”“甘蔗十块钱一捆,一捆十块钱。”看,多豪爽,甘蔗都是成捆的卖了,而且,还不好吃不要钱呢。
“批发——方便袋——垃圾袋——鞋套——手套”,不紧不慢,不急不缓,中气十足。也是小喇叭喊出来的女中音。小电动车的车主已经很熟悉了,因为我也常常在她的手上买方便袋。
“修理——洗——衣——机——煤气——灶——热——水器——电——风扇”,这个大多是骑着自行车走村串巷的男子,每次都是亲口喊出来。有一次煤气灶坏了,一听到这叫喊声,我连忙趴到窗台上喊师傅,不到几分钟就解决了,真是方便。
“高山绿茶,喝了再来买。”应该说,我的感悟力是相当不错的,可是这个叫卖我愣是听了很长时间也没听清楚,一是虽然我们这个小城盛产茶叶,但很少沿街叫卖的,而且以前从没听说过这个名字。更主要的是,卖主可能是地道的农村汉子,鼻音较重,在说后面五个字时,“喝”说得很重,“再来买”三个字语速特快,而很后一个“买”又拖得很长,音还拐了一个弯。直到有一天我亲自在街上碰到,原来是一清瘦的大概五六十岁戴草帽的男子,拉着一板车简易包装的茶叶,小喇叭里喊着的就是车把手上挂着的木牌子上写着的这八个大字。板车、木牌、草帽;高山绿茶,喝了再来买。多淳朴、多家常!
“卖——土鸡蛋——火腿肠——海带——藕——”,当这浑厚的、笃定的、有着妈妈味道的、有着“卖——芝麻糊喂”味道的女中音伴随着小推车在街头出现时,喧闹的一天也开始走向傍晚了。放学了,下班了,归家的途中,肚子有点小饿了,好,那就停下来买个土鸡蛋,来串火腿肠,烧两串海带和藕吧,不会很饱,但会让有劲的脚步赶快把肚皮带回家,去装那早在等候的可口的菜肴。
其中,很让我动容的是那磨刀的老人。那天,我正在做饭。突然,一声嘹亮的吆喝,似划破长空,又悠然而来。我的心猛地一动,天啦!是他吗?前两天,我就在家乡的网站上看到了一位网友拍的磨刀老人的视频。磨刀在过去十分普遍,刀子用钝了,有的是自己用磨刀石磨一磨,更多的是交给专业的磨刀人。磨刀的师傅大多是已逾古稀的老人,一顶毡帽,一件大抹腰,一条长木板凳,凳子的一头绑着磨刀石。因为年代久远,板凳和磨刀石都十分的光滑。可是,随着时代的变迁,磨刀的越来越少了,磨刀老人连同他的一切也几近绝迹。那天,从网上知道,儿时曾熟悉的磨刀老人竟然又在小城出现了。
“磨——刀——戗——剪子嘞——”没错!是他!我连忙丢下手中的碗筷,跑到窗前,急切地向下搜寻。终于找到了!那位老人,佝偻着的肩上扛着那条长长的板凳,大大的抹腰几乎要拖到地上了。
注定是没有顾客,所以,老人没有停下。甚至街上连注意到他的行人都很少。“磨——刀——戗——剪子嘞——”,似秦腔,像胡琴;似平弹,像京胡,这哪里是喊出来的啊,这分明是唱出来的。那腔韵里透着一股久远的苍凉和遥远的记忆。夕阳下,余辉里,此时的老人,已经不再是一位磨刀的师傅,而是一位在从容走台的艺人!当那佝偻的身影渐行渐远,当那嘹阔的吆喝余音渐尽时,我才缓缓收回我的目光,才发觉,眼角已经潮湿了。
……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窗外,又渐渐开始热闹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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