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前的一场大雪,让天气变得“嘎吧嘎吧”的冷。那“嗖嗖”的东北风像锥子一样,直往行人的脖子里、袖筒里钻,让走出办公室的老周,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紧了紧身上的鸭绒袄。
看看依然有些灰暗的天空,老周匆忙骑上电动车,向家的方向奔去。凭直觉,他感觉今晚还要下一场雪。
冬天,天黑得早,加上天气又阴又冷,整个书院路上显得空荡荡的,几乎找不到行人的影子。
“山药,山药,山药便宜卖啦。”刚骑到县棉麻公司大门口的老周,被寒风里一阵叫卖声吸引。那声音,在呼啸的北风里,显得那么孱弱,那么苍白,那么有气无力。
老周心里感到有些惊奇,这么冷的天谁还在卖山药?他寻声望去,在县棉麻公司大门西侧的门柱旁,停着一辆三轮车,一个约摸60开外的老大娘正在吃力地叫卖着。
老周调转车头,骑到老大娘的三轮车旁,转身从车上下来,扎好电动车后,走到卖山药的老大娘面前,问道:“大娘,这么冷的天,咋还不回家哩?”
“就剩一点东西了,搁不住再跑一趟,卖完了,就回家。大兄弟,买一点回去吧!”那个穿着一件半新不旧棉袄、脖子里围着一条黑不溜秋的线围脖、满头灰白头发的老大娘见有人搭讪,急忙说到。
“天这么冷,别冻坏了身体。冻出毛病来,卖山药的钱还不一定够你看病买药哩。”老周不无怜惜地说。
“不碍事,乡里人,没那么金贵,冻冻身体结实。”老大娘见有生意,声音由刚才的孱弱变得高兴起来。
“买一点吧!山药可是个好东西。我种的山药是好品种,可面了。回去了,不管你是蒸着吃、炒着吃、熬稀饭吃,保准让你吃了这次还想下次。”老大娘一边介绍着自己的山药,一边用渴望的眼神望着老周,似乎在恳求老周买一些。
“好,给我称10块钱的。”老周见状,爽朗地答应到。他不问价钱,也不看称,完全听凭老大娘地安排。
装袋,称秤。虽然寒冷的天气让老人家的手显得有些笨拙,但她仍然有条不紊地忙活着。老周想伸手帮忙,却被大娘一把拦住了:“不用,不用,我一个人能行,脏兮兮的,甭把你的衣服弄脏了,你们坐机关的都爱干净。”
“没事哩,没事哩。”老周一边说,一边使劲搓着冻得有些发疼的手。他纳闷,老大娘怎么一眼就看出自己是坐机关的?是不是自己弱不禁风的样子让老大娘看出了端倪?
刚在寒风里站了一会的老周,就感觉冻得透心的凉,忍不住连着打了几个喷嚏。再看看面前的老大娘,也不知道老人家在寒风里呆了多长时间,这该需要有多大的毅力和耐心啊!老周默默地想。看着老大娘那粗糙的、明显有裂痕、在寒风里冻得有些僵硬的手,老周心里很不是滋味。
估计是个无依无靠、居无定所的孤寡老人吧!谁家儿女会忍心让自己的老娘在这寒冷的天气里出来卖山药?老周心里暗暗地想。
“大娘,卖完了早些回去吧!这大冷天的,别把身体冻坏了。”老周一边说,一边把称好的山药放进车筐里。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面额五十元的钞票递给老大娘。
“是哩,是哩,这就走,这就走。”大娘一边答应着,一边背着风,找着零钱。
“你有零钱没有?我今哩零钱带少了,这钱我找不开。”大娘一脸无耐地说。
看看大娘,看看三轮车上的山药,再看看那冷飕飕、灰蒙蒙的天,老周伸到裤子兜里摸零钱的手又迅速地抽了出来。
他笑着对老大娘说:“不找了,不找了,车上的山药我都要了。”他知道,昨天,老婆刚买了一袋子山药,家里的山药还没吃完哩。
老大娘听他一说:“那感情好,那感情好。你这是照顾我生意哩,心疼我老婆子呢!”老大娘一边装着山药,一边感激地说。
“不是,不是,我喜欢吃山药哩。”见老大娘看破自己的心思,老周急忙掩饰到。
“大娘,干嘛要赶在这大冷天里出来卖山药?等天暖和了卖不一样吗?”老周始终对老大娘站在寒风里卖山药有些想不通。
“嗨!一看就知道你没做过生意。你以为我想站在这里喝西北风啊?天冷,菜贵,卖菜的人又少,能多卖些菜嘛。”大娘搓了搓手,又使劲跺了跺脚,自豪地说。
“卖炭翁,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儿时读过的唐朝白居易的诗,一下子从脑海里闪现出来。心忧炭贱愿天寒!这不是标标准准的新版“卖炭翁”吗?
“大娘,你家是哪里的?”老周心里想,能在街上呆这么长时间,不着急回家,估计家应该住在附近吧?
“我家是新甸石桥的。”老大娘再次拿出拴在腰里面、显得有些黢黑破旧的钱袋子给老周找钱。
“啥?石桥?这么远啊!”听老大娘一说,惊得老周一下子张大了嘴。
他经常下乡,石桥村那个地方,他一点都不生疏,在新甸铺镇西南方向11公里处。从石桥到县城,估约摸有五六十里地吧。天已经黑了,又这么冷,路还滑,老大娘骑着三轮车回石桥,什么时候才能到家啊?
“唉呀!今哩是咋弄的?钱咋还是找不开哩!俩称算到一起,是三十五块捌,去掉零头,还要找你十五块钱才对。”老大娘郁闷地说。
“找不开就不找了,不找了。”老周笑着说,“你岁数和我妈差不多,就算我给我妈买吃哩了。”
“那可不中,你的心意我领了,你就是说的天花乱坠,我也不能这样做。我老婆子虽说不识字,可我懂一个理,沾光沾光,越沾越光。”老大娘态度坚决地说。
“大娘,你看这附近的门面都关门打烊了,路上也看不到一个人影,钱肯定是换不成了。眼瞅着天就要黑了,你还有这么远的路要赶,要不这样,钱先不找了,我上班下班,天天路过这里,下次遇到了,你给我菜也行,还我钱也行。中不中?”老周的意图很明确,就是不想让老大娘找钱,他想让老大娘早点回家,别再站在这冰天雪地里,让人看着揪心。
大娘回头左右望望,低头寻思了一下,说到:“要不这样吧,你把山药拿走,钱先不要了,等下次遇着了你再给我也不迟,遇不着了,就算大娘我送给你妈吃的。自家地里长出来的东西,多出一把气力的不是。我一看呀,你就是一个大孝子!”
“那怎么行?你这么大岁数,大冬天里还出来卖山药,我年轻力壮的,月月还有几千块钱的工资,这要是让外人知道了,会笑话死我的。大娘,你就放心把钱收下吧,我凭信你,你也凭信我,绝对不会有问题的,咱们肯定还会见面的。”听着老大娘的话,老周心里热乎乎的。眼前的老大娘,和自己母亲年龄差不多,看起来是那么的真诚和朴实。他真想把兜里的零钱凑一下给老人家,让她不再做难。可又一想,这样做的话,自己不是白努力了吗?
“那可不得劲,素未平生的,咋能这样呢?”老大娘依然坚持着自己的意见。
“大娘,不就几十块钱嘛!穷不了我,也富不了你,咱娘俩就不在这争扯了好不好?天都这么晚了,你也该回家了。”老周望了望雾蒙蒙的天空,劝着老大娘。
“那好吧!你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也没法说了,我收起来算了。天晴了,我还过来卖山药,到时候一定还给你。”老大娘认真地说。
“大娘,你可真能干啊!”看着老大娘利索地收拾着摊子,老周由衷地说。
“不干不行啊!要不拿啥给三个儿子在城里买房子。”提到三个儿子,老大娘的眼里分明有一丝忧愁流露出来,但瞬间又消失了。
“你有三个儿子?都在城里卖房子?”听了老大娘的话后,老周惊得大张着嘴,连着问了两句。一个农村老大娘,靠一双勤劳的双手,起五更、爬黄昏,顶风冒雪、含辛茹苦,为儿为女辛勤地劳累着,这该需要付出多少艰辛的劳动啊!
“是啊!大儿子在奥通,二儿子在宇信,三儿子买的是单家院,住在卫校后面。小日子都过的得劲哩。”说起三个儿子,老大娘眉毛眼睛都在笑。
老周心里明白,奥通、宇信,这可都是高档小区,没有四、五十万是买不来一套房子的的,这该需要付出多少心血才能攒够买房的钱啊!
“这么近啊!那你晚上就别回家了,随便住哪个儿子家不都可以了吗?”老周建议到。
“住他们那干啥?我才不去给他们添麻烦哩。娃们都不当家,我老婆子一身泥一身土的,不招人待见,还不如我回家自在呢。”老大娘用毛巾抽着胳膊和腿上的泥土,似是对老周、又似是自言自语地说。
多么善良的老人啊!宁愿自己吃苦受累,也不愿给儿子们添丁点麻烦,放着眼跟前三个儿子的家不去,却要冒着严寒,骑车走六十多里的夜路回家。
看着眼前坚强的老大娘,老周的心里很不好受,似乎有一团乱麻在堵着。他想说什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这就是母亲,这就是母爱!
儿行千里母担忧,母行千里子不愁。也不知道老大娘的三个儿子是否知道他们的老娘站在寒风里卖山药?此刻,他们大概一家老小围坐在饭桌旁,正吃着热乎乎的饭菜吧?或者,正和三朋四友,在开着空调的饭馆里,吆五喝六地喝着酒;或者…..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老周的脑海里杜甫的诗句在不断地翻腾着,老周不愿意再想下去,阵阵疼痛从他心里传过来,似那凛冽如锥的寒风,让他越来越难受。
“咱就这么说定了!”老大娘推着三轮车,一只脚踩在脚登上,一只脚蹬着光滑冰冷的地面,回过头来说。
“大娘,慢一点骑!”老周看着老大娘歪歪斜斜离去的身影,大声在后面叮咛着。
在老周满是担心的目光里,在那呜呜咽咽地寒风里,老大娘的背影渐渐的被夜幕吞噬得无影无踪……
作者简介:立志军营16载,锻炼出刚直不阿的秉性,把爱和情寄予字里行间,跋涉在诗与文的山间小路,一颗寂寞的心似一叶小舟漂泊在茫茫的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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