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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自然界的草木

来源: 南部文学汇 时间:2021-06-25

做自然界的草木

中年了,我走进大学校园学习,过上了一种与世无争的淡薄生活。离开家,朋友找玩的少了,生意不做了,业务没有了,手机也寂寞起来了,更寂寞的是心。

周日晚上,妈妈打来电话,告诉我姐姐给我的毛衣织好了。“妈妈,您想我了吧?”我直接了当。“你怎么知道?”妈妈像小孩一样不好意思起来。我似乎看到八十岁的母亲趴在窗台上等我的情景。妈妈有什么都在心里装着,不憋到一定程度是断然不问的,每周,我都拎一大推好吃的看妈妈,临走,和妈妈贴脸亲,这周,我没回家竟忘记告诉妈妈,妈妈一定是等到太阳下山。

我都想些什么了,怎么疏忽了家人对我的思念和牵挂?我思忖着,两年的学习生活结束,我该做些什么?人是不可以闲下来无所事事的,我向往激情燃烧的岁月了。

我从如火如荼的生意场中走出来后,朋友们依然在商场,且越战越勇,不时传来厂房扩大,生意螺旋上升的消息。他们像群鱼中的领队,引领着周围,编织着美丽的队形,不时欢腾地溅起浪花;而我,却是一只孤独的鱼儿,在寂寞中寻找着方向。

生活中,我因好奇开启事业却中道夭折的事儿不少,如果做下去,现在会怎样?做事不能善始善终,中年回首,才知是做人很大的失败。

色彩斑斓的生活,令我头晕目眩,我曾什么都想要。

我喜欢眼前清清的溪水,也向往远方巍峨的大山。爬山途中,花儿盛开引起我无限爱怜,我一会儿扑捉草丛里的蚂蚱,一会儿悄悄走近恋花的蝴蝶,看河塘鱼儿婉转轻游,听雨后青蛙路边欢歌。我陶醉在自然里,常常贻误到达的时间。

误就误了吧,反正各有所得,所遇都是美景,我一会儿是自然的孩子,一会儿又是尘世的追随者。

年轻的时候,感觉时间无穷尽,有跌倒重来的理由,更有无数次选择的理由。恍然间,山水依然,人已步入中年。

如果重来,每个人可能都会按反省的轨迹生活,可惜,人生没有第二次。

“你不是彻底的商人,你不愿把一生无怨无悔交给商业。你也不是有济世情怀的文化人,因为你恋着凡世的荣华。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你小小成功,在你的性格,你的失败,更在你的性格。”我清楚认识自己,却在贪恋中无力自拔。

一个人走多远,似乎有种种客观因素,实质,更多倚赖的是自己的心性。

近日,读美学大师朱光潜的《美学书简》受益匪浅,它像一道霞光,给徘徊的我以顿悟,照亮了我摸索的路程。

“人生何尝不是一种理想的冲突场?不过实在界和舞台有一点不同,舞台上的悲剧生于冲突之得解决,而人生的冲突多生于冲突之不能解决。人生途程上的歧路尽管千差万别,而实际只有一条路可走,有所取必有所得,这是自然的道理。世间许多人既走上这一条路,又念念不忘那一条路,结果不免差误时光。‘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舍鱼而取熊掌者也。’有这样的果决,悲剧决不能发生。悲剧之所以发生,就在既不舍鱼,又不肯舍熊掌,只在那儿垂钓打盘算。”

朱光潜上小学的时候,国文老师曾给他一个批语,让他得益终生:“长枪短戟,用各不同,但精其一,已足制胜,汝才有偏向,姑发展其所长,不必广心博鹜也。”由此,朱光潜选定方向,成为一代美学大师。人生短暂,咬定不放,攻其所长,必能有所建树,但世间几人如此呢?

产生这样旁骛人生观的原因一是我们年轻不懂,二是我们太把自己当回事儿,既想做事业,又想尽情享受生活。

带着豁然释解的情怀,我再次漫步校园,踏着薄冰,寻觅着雪中青芜的草儿。我惊异发现,泥土中的野菜在雪的覆盖下还顽强活着,摘一片泛青的叶片透过阳光,纹理竟那样碧绿清晰;校园里的树虽然退去了叶的浓妆,但树干婀娜多姿却像有个性的少女,美丽羞涩;不知什么树,枝头上点点红豆在树核里藏着,露出莹莹的红光。

这个季节了,还潜藏着这般顽强的生命,这情景,不禁使我想起朱光潜对人生的态度:“草木鱼虫在和风甘露中是那样活着,在炎暑寒冬中也是那样活着……它们时而戾天越渊,欣欣向荣,时而含葩敛翅,晏然蛰处,都顺着自然所赋予的一副本性,它们绝不计较生活应该如何,绝不追究生活为了什么,也不埋怨上天待它们特薄,……从花木鱼虫的生活,我觉得一个经验,我不在我生活以外求生活方法,不再生活以外求别的生活目的,世间少我一个,多我一个,或者我时而幸运,时而遭灾祸侵逼,我以为这都无伤天地之和。”

谁能占尽繁花?谁能永远独占鳌头?你是万物的灵长,可你也是自然界一个小小的生物,在某种程度,人的复杂,过分自我还不及花草的品格。

我们不甘寂寞,反复权衡,左右摇摆,是因为贪欲太多,人总是放大自己,看重自己,甚至眼里只有自己。自然界的生命安守着寂寞,不管你看得见看不见,欣赏不欣赏,依然故我。可不正是他们这种各居其所,与世无争的胸怀,才成就了万物的生长,才有了姹紫嫣红的世界吗?

做自然界一个草木吧,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放下功利,放下负担,以出世的心做入世的事儿,回过头来,你必定会看到更美的风景,走出无悔的人生!

2012年11月20日夜沈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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