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童趣
文/赵云平
故乡是鲁北平原上再平凡不过的小乡村,村子不大,只有一条东西大街。村子西北有一座沙子山,但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山,是石油工人钻探油井从地层深处打出来的青石屑儿,混杂着泥浆经风沐雨逐渐形成的一个大土台子,我们称之为“沙子山”。开始的几年,沙子山上寸草不生。后来,经过几年的雨水冲刷、风吹日晒、鸟雀衔含,沙子山上有了草的萌动,有了树的倩影。责任田离沙子山较近的村民,阳春三月里,在沙子山上点种上了蓖麻。经过春种夏长,秋风一吹,尚未看够的一串串的蓖麻花儿凋谢后,蓖麻籽就挂满了整个枝丫。
沙子山是我们孩童的乐园。
那时捕蝉,一是为了贪玩,二是为了满足食欲。炎热的夏季被秋风吹走,消息牛儿很少再从土层里往外钻出,为了打下我们心中的馋虫,就琢磨了一个办法。那就是把捕捉到的蝉架在火上烧烤,尔后津津有味地大快朵颐。
我们在沙子山上的蓖麻丛中,挖一个小坑儿,用几根铁条穿了蝉,横放在小坑儿上,下面点着火。不干的小树枝和蓖麻叶冒出股股浓烟,我们便趴在地上,不停地吹着火堆,火势愈来愈旺,不大一会儿,散发着一股焦糊味儿的蝉便被我们丢进嘴巴。
几场秋雨后,老人们告诉我们,不能再吃蝉了,因为蝉的肚子子里长满了白虫子(一种寄生虫)。我们将信将疑,再捉住蝉,掰开一看,果然如此。大家都唉声叹气,为失去了一样美味而甚感惋惜。
“七月十五半红,八月十五满红。”是故乡流传的关于枣子成熟过程的俗语。“瓜枣瓜枣,小孩儿见了就咬。”也是故乡自我解嘲的经典俚语。
没有了打牙祭的蝉,我们便盯上了生产队瓜园里的甜瓜和村后几棵枣树上即将成熟的枣子。
中午,我们按奈不住贪吃的欲望,伺机行动。若碰上刮风下雨,则是我们求之不得的好时机。因为风雨天,看园的看得不紧。我们就会趁人不备悄悄钻到玉米地里,弓着身子,拨开玉米叶子,一步一步地接近瓜地。两眼紧盯着园屋子,然后迅猛出击,跑到瓜地里,顺手撮下一个,扭头就跑。待看园人发现,我们已逃之夭夭。看园人只是咋呼几声,又懒洋洋地回到园屋子。我们便放慢脚步,一边走一边吭哧吭哧地分享着来之不易的战果。大多时候,慌乱中所摘取的,都是些尚未成熟略显苦涩的甜瓜,然而,我们依然吃得津津有味。
偷摘枣子相对偷瓜来说,略微容易。细雨中,我们迂回到村后,安排一人单瞅着枣树主人家的门口,其他人则蜂拥到树下。先把坎肩背心塞进裤带,然后踮着脚尖儿,捡着微红的枣子从树枝上撸下来,往背心里塞。忽然,树下发出一声“哎呀”,我们拔腿就跑,金龙说:“别跑,没来人。”原来,是新社不注意,把马蜇子(刺毛虫)塞到了背心里,蜇着了肚皮。我们就此停手,一齐撤向沙子山。金龙先找几株马齿苋,把茎叶揉碎,涂抹在新社被蜇红的肚皮上,待新社痛疼略微缓解,我们便咯嘣咯嘣地吃起枣来。
那时,摘个瓜撸个枣,即便被发现,甚或被逮住,听到的也只是“还没熟,糟蹋瞎了!以后不要瞎糟了!”等教诲。我们一个劲儿地点头,喏喏连声,说再也不会了。但过些时日,馋虫一上来,摘瓜撸枣依旧如故。
一场秋雨一场寒。
农历九月,湛蓝的天空,南飞的雁群如期掠过。那一声声破空的长鸣,似乎是向人们传递着秋去冬来的讯息。
沙子山上成熟的蓖麻,被心花怒放、憧憬着炒菜可有油吃的家庭妇女撸了好几茬儿了,还挂在枝杈上的只是尚未得闲来采摘的少许的秕子。蓖麻叶大多已经干枯,经风一吹,有些枯叶飘落到蓖麻根部几近枯萎的草丛里。
那时,时常有小商贩走街串巷叫卖烟叶:“卖烟叶来,卖旱烟叶来,上好的旱烟叶来,抽一口一辈子忘不了的旱烟叶来……”每当听到这悠长的叫卖声,村里的老头老太太就走出家门,围拢着小商贩讨价还价。好奇的我们有时也聚拢到小商贩的烟叶箱子跟前,皱起鼻子极力地嗅闻那烟叶的异香。老头老太太买过烟叶,迫不及待地把烟叶揉搓成烟末儿,装到烟袋锅里,火柴划过的瞬间,烟袋锅里泛起烟末儿的红晕,紧接着猛吸两口,闭上眼睛屏息下咽,须臾,青白色的烟气便从两个鼻孔中袅袅飘出。看着老头老太太那惬意的样子,啥也想试一把的我们真有点儿心急火燎,羡慕得不知所以。
在家里作践那少得可怜的烟叶是断然不可能的,也是大人所不允许的,我们便突发奇想,去沙子山上,把蓖麻叶子揉碎了,去吃所谓的“地烟儿”。
一拍即合,中午放学后,我们回家放下书包,趁家人不注意,偷拿上火柴,如约来到村西北的沙子山上。有的挖坑,有的捡枯蓖麻叶,有的挑选尚未干枯的蓖麻叶柄,制作吸管。
坑挖好后,把捡来的枯蓖麻叶稍微揉搓一下,放到坑内,压实,划火柴点燃。再找几片比较鲜绿的蓖麻叶盖在上面,不大一会儿,蓖麻叶烟气从坑四周预留好的出气孔溢出。我们把找来的尚未干枯的蓖麻叶柄掐去两端,使其中通外直,迅速插在坑四周的出气孔里,趴伏在坑四周,小心翼翼地学着老头老太太吸烟的样子,吸起“地烟儿”来。吸到口中,不敢往下咽,稍微停顿,随即喷出。有时大意,偶尔咽下去,便呛得满眼泪流、一个劲儿地咳嗽。
暮秋,秋风一阵紧似一阵,蟋蟀的鸣叫声也渐渐听不到了。野外,一碧如洗的麦田,与地头、路旁枯草荒芜的景象形成了鲜明的比对。这天然巨作,除非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任何水彩妙笔是如何也调不出这样的色彩的。
村西北的沙子山,我们秋日里的乐园,随着秋尽冬来,在藏猫猫、抵拐等传统游戏的尾声里逐渐落下了帷幕。
捕蝉、摘瓜撸枣、吃“地烟儿”等给我们留下难忘记忆的趣事,也离我们渐行渐远了……
“瞿瞿瞿……瞿瞿瞿……”蟋蟀有节奏的鸣叫声从翠峰台的草丛中传出,打断了我的回忆。
望着满目苍碧的翠峰台,听着蟋蟀急促的秋鸣,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的依然是故乡沙子山那依稀的记忆,尽管故乡的沙子山历经几十年的风风雨雨早已变成了沃野良田,尽管年过半百的我如今再也捡拾不到沙子山的一片石屑。
想到这些,歌曲《乡愁》中的乐章不由自主地从我的心底流出:
风啊风啊轻悠悠,吹得岁月白了头;
多想回到小时候,天天拉着您的手。
姑娘姑娘在哪里?家乡是否还有你?
是不是像我一样,想回头也回不去……
美好的童年时光,犹如白驹过隙,一去不复返了。而我心头泛起的缕缕乡愁,却似甘醪陈酿,愈发醇厚,愈发浓烈了……
作者简介
赵云平,滨州市滨城区秦皇台中心学校教师。中华诗词学会会员、山东诗词学会会员、滨州市作家协会会员,滨州市传统文化促进会副秘书长、滨城诗词学会副会长兼秘书长,《滨城诗书画报》副主编,《凤凰诗苑》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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