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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木成杂,丝丝宜简

来源: 南部文学汇 时间:2021-07-02

九木成杂,丝丝宜简

在蚕吐丝结蛹的时节,那个蚕坊的老人常常吹奏尺八,说是祭奠,却从来不说他在祭奠什么。

那个送桑叶的姑娘总会听得入迷。她听出那乐声之外的哀伤,就像那丝线,又细又长,又好像那氤氲的雾气,怎么样都散不去。

她着了迷,去镇上每个乐器店里找那一尺八寸的乐器,发现那柜子上摆着一排一模一样的尺八。她量了量,果真一尺八寸,她欣喜地买下,鼓足勇气走进了蚕坊。

老人拿过她的尺八,变了脸色:“真是简单啊!这样的简单,差到有限!简直是对尺八的侮辱!”她怔住,呆呆地盯着那“尺八”。老人又说:“一大片竹林中也难找到一根可以用来做尺八的竹子。尺八,必须用生长多年的桂竹竹根制作,竹根在地下要被泥土滋润多年方能挖掘,这掘出来的根经过处理后要放在密不透风的箱子里慢慢酿旧,酿上三四年才好削出粗胚的模样。之后,再凭工匠一双手给它内部填充和打磨,花上个把月磨出合适的曲线。虽然这尺八只有五个孔,但每个孔内的厚薄变化都各不相同,曲线决定了一支尺八的生死啊。打磨完的尺八内壁要用黑漆漆上,外层则要涂上一层薄薄的生漆,一来使它有了光泽有了生气,二来也可以保护它的生命。而你这截东西,哪配称得上是乐器!简简单单的一块木头罢了!”姑娘听完,心下一慌,这可去哪里找尺八啊!老人见她眼睛眨啊眨的,好像慢慢蒙上了一层雾气,便拿了一根小尺八给她:“你若真心想学,从此便跟着我吧。”

自那之后,一老一少,两支尺八,吹奏着相同的乐曲。老人常叮嘱她:“记着,尺八是复杂的,要想学好,没那么简单!”她学的越来越多,看着师父的手指在那五个孔上的变换越来越复杂,她开口问了句:“师父,这世上的事情都会是复杂的吗?”

老人笑了,说:“有的是,有的不是。你看咱们吹的尺八,能简单吗?不能。但是你看这些丝线,”他指了指蚕坊里悬挂晾干的一缕又一缕丝线,长长的洁白的丝,末端系上细竹竿,从高高的房梁上直直地吊下来,“那些丝线,看似相互缠绕无法分离,实际上只是蚕一圈又一圈吐出来的同一根丝。蚕茧经受了高温的火刑,在沸水里一煮,蚕蛹再也变不成蛾子,但丝线却解开了。洁白的丝线意味着蚕的一生的结束。过去我们若是想有彩色的丝,就把白色的丝泡在染料中上色。可现在的染坊都失去了踪影,彩色丝线从何而来?有人在蚕的身上动了手脚,蚕自己竟吐得出彩色丝线。人们折磨那些本就注定走向悲伤的蚕。白色本来就是为祭奠而生,又何必用复杂的方式逼着蚕吐出五颜六色的丝呢?当繁则繁,当简则简。这样的道理被许多人埋葬了,我只好用我自己的方式,来祭奠……”

那尺八响起,乐曲声好像拂动了洁白的丝……

 

作者简介

姓名:陈思彤 笔名:温皮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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