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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入春联的祝福

来源: 南部文学汇 时间:2021-07-08

融入春联的祝福

过年,是每一个炎黄子孙心中不老的情结。只要是有华人的地方,就会有年的身影。穿新衣,放鞭炮,贴春联,拜年,讨压岁钱,走亲访友……这些活动简直就是过年的标配。

自从有了记忆,过年就成了我与同伴们很祈盼的节日。因为在当时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里,只有过年的时候才可以吃上好点的白馒头,穿上新衣服,领到压岁钱,当然还有尽情的玩耍。“少年不识愁滋味儿”,心里总盼着过年,每年孩子们都是掰着手指头计算着,盼着春节尽早到来。但春节依然十分沉稳,仿佛在有意的吊孩子们的胃口,总是不紧不慢,姗姗而至。

我们这里的习俗是到除夕这天才开始贴春联的。红红火火的春联一登场就把年的氛围渲染得热热闹闹。贴春联时,孩子们在大人的指挥下攀上爬下,把一张张春联贴在合适的位置上,忙的不亦悦乎。因为事后的奖励大都是一角、两角的压岁钱,孩子们谁不想抓住这机会,多增加点经济收入呢?

那时的春联都是手写的,还没有现在这些商业化的印刷品。书写春联的义务大多是落在了村里几位读过私塾的老人之手。父亲就是其中之一,父亲识文断字,能写会算,是村子里为数不多的文化人,深得乡亲们信任。每至腊月廿日,直到除夕这段时间,都是父亲很繁忙的时候。几十户人家的春联,要在这段时间里写出来,有时真的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虽然十分辛苦,但是父亲从不推脱抱怨,从不收取人家分文,义务为乡亲们写春联,不知已经持续了多少年了。

随着年的脚步日渐来临,乡亲们拿着红纸陆陆续续的来到我家。父亲总是笑着迎出来,几句寒暄后,乡亲们就说出自家需要多少副对联,需要什么式样。父亲一边听着,一边随手拿起笔做好记录,以免出现差错。就在这一迎一送间,父亲书桌上的红纸卷儿就堆积得像小山似的。

接下来就是父亲很紧张和忙碌的时候。他几乎是抓住一切的空闲时间,他按照每户人家的红纸数量与需求,先是认真的把红纸折成格子,然后用小刀仔细的割成形状不同的对联式样,等到把一户的红纸折裁完毕后,父亲便取出毛笔,拿出砚台,倒出墨汁,准备书写。在写之前,父亲总爱调试一下笔墨的浓淡,等到一切就绪了,父亲就把裁好的红纸铺在桌面上,左手按住纸张,右手挥毫泼墨。随着笔尖与红纸的亲密接触,一个个的汉字就粉墨登场啦,它们就像一个个小生灵,在纸上或侧攲应让,或俯仰生姿,顾盼生情。虽然父亲以写行草书见长,落墨成字,隽逸的字体洒洒脱脱,但是他还是坚持写正楷字春联。他说,写出的春联不仅只是让乡亲们贴在门上,还得让他们看得懂。开始时,父亲是坐在凳子上写,坐的时间长了,父亲便弯腰俯身,悬肘写起来。一笔一划父亲都写的十分的认真,如果出现了败笔,他就会认为是不吉利的,是对主人家的不尊重,就会重新写。虽然正值数九寒天,天寒地冻,寒气逼人,有时砚台里都结了一层薄薄的冰,父亲写上几张对联,就会放下笔,时而搓搓双手,时而跺跺脚,但是他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有时,父亲也会招呼我前来帮忙,看到父亲写春联,我也心热手痒的。我左手帮父亲按住对联,右手食指情不自禁的比来划去。父亲把写好的对联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椅子上,有时实在放不下了,就放在床上或地上晾干。一时间,火红的对联把房间映衬的红彤彤的,好不喜庆,墨香的味道,四处弥漫着,有种沁人心脾的感觉。

春联的书写内容,父亲一向都是经过严格挑选的。他每年常写的几副对联大致是这样的:“田增五谷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福如东海长流水,寿似南山不老松”、“花开富贵,竹报平安”、“国泰民安”、“国富民强”、“五谷丰登”、“人寿年丰”……父亲写的对联内容都是这些老套的文字,而且年年重复这些内容,但乡亲们不但不觉得俗气,反而觉得是说出了他们自己的心里话,这些都是乡亲们打心眼里很喜欢的对联,表现了农家人对美好生活的追求与向往。虽然当时生活清苦,但是又有谁不渴望过一个吉祥年呐?父亲正是想通过自己的笔墨,把满满的祝福写进春联里,贴在乡亲们的家门上,送入他们的心坎里,因为过上幸福的生活是每个人共同的梦想。

这期间,有把写好的春联取走的,也有刚送来的。乡亲们的对话总是那么的简单而朴实。

“小爷!给写好了吗?”

“好啦,拿去吧!”

“谢谢您,小爷!”

“没事儿,都是自家人,谢什么?”

“小叔,帮俺写一下吧?”

“嗯!放这吧,有时间来拿。”

“好嘞!小叔。”

一直忙碌到除夕当天,父亲送走很后一个取春联的乡亲,他才舒了口气,然后才开始忙着张贴自家的春联。当千家万户贴上春联,燃响爆竹的那一刻,年就迈着铿锵的脚步走来啦!

受着父亲的熏陶,耳濡目染,我也爱上了写毛笔字。父亲常告诫说:“要想写好字,首先要坐得住板凳,有耐心和恒心,要认真临写字帖,多思考,用心体悟才行。”我默默地点点头。从此就开始踏上了寂寞的习字路。后来父亲见我写的有模有样了,就让我去试着写春联。开始我还有些担心,怕写不好,误了乡亲们的事,后来得到乡亲们的认可后,我就放开手脚去写,渐渐的我就取代了父亲的“职业”。但是对于春联的内容,父亲仍然是要过问的,他坚持认为传统的祝福语是不能随意替换的。他坚称那些写入春联的愿景,一定会在乡亲们的家里实现的。

时过境迁,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发展,农村里的生活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乡亲们已经彻底摆脱了贫困,过上了富足的幸福生活,当年那些写入春联的梦想也早已变成了现实。随着时光的流逝,手写春联也早已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与乡亲们渐行渐远了。现在,春联的印刷越来越美观、大气、高档起来,愈来愈受到人们的喜爱。但遗憾的是,仿佛让人觉得少了些许的人情味儿。

有谁还在怀想那饱含着满满祝福和浓浓乡情的手写春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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