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荫】
故乡的土地上,到处都是森林,也就从来不会缺少浓荫。可偏偏是那些路边的浓荫,却留给我极为美好的印象。究其原因,无非是路边的浓荫,才带给人实在的阴凉。那些太多没有带给人凉快的浓荫,他们的意义在别的地方,或者隐藏鸟儿,或者看护果实,不过是各尽其职地在自己的位置上随风飘荡,把个夏天装点得郁郁苍苍,让人生出生命旺盛的感慨来。路边的浓荫也结果,而且,制造爽快浓荫的树木,通常都是果树。如今,我还清晰地记得那些路边树木的形状和品种,甚至有的树木早已不再生长在故乡的土地上了,可它依然还是那么绿意葱葱地长在我的心里,长在我的记忆里。此时此刻,当我从故乡的土地上走过,我依然能感觉到那些浓荫的凉爽是那样的舒适,那样的美好。
在离家不远的一条路边,有着一棵高大的核桃树。其实,村庄的四周都是树,而我却独独对那棵高大的核桃树记忆特别的深,除去它高大笔直的树干外,另外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则是那棵树下有着光滑的石头;而且石头的高矮和位置,正好可以让背着重活的人们,把背上的重活放在石头上,在那凉爽的浓荫里,暂时地释放生活的重负。记忆中,我把背上的柴禾和青草从背上放下,让光滑的石头去承载我的重负,我便在那凉爽的阴凉里,把额头的汗珠擦干,然后又脱去衣服,将那炽烈阳光里的火热从身上抖落下来。我的心,在那样的时刻,被浓荫抚慰着,滋润着,渗透着,……;那样的时候,我忘记了所有的重荷,将自己置身到一个散漫的境地去了。常常,我也就在凉爽的浓荫里陶醉着,忘记了回家。直到我肚子里的虫子开始叮咬我的胃,让我觉到四肢无力的疲乏和口冒酸水的饥饿感,我才想着要回家去了。有的时候,我甚至能闻到从家的方向,飘到树荫下来的饭菜的香味;还有的时候,做好饭菜的妈妈,会在一个固定的地方朝着我躲藏的浓荫里喊我,妈妈知道,我就在那片浓荫里。妈妈从来不曾因为我的磨蹭而骂我,在妈妈心里,那样的浓荫也一定是很美的吧。通常,我总是把背上的重负,长时间地放在浓荫里的光滑石头上,径自回家吃午饭去;待到我的肚子里装满了家中可口的饭菜,我才又回到浓荫里来,躺在光滑的石板上,慢慢地消化胃里的食物。可以想见,作为一个农民的儿子,我是何其的混账。记忆中,我和我的一个表弟,被村里的人们称作“妥神”,意思是说,我们做事都很慢,从来不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如今,我和表弟都离开了村庄,村里的人们便不再记住我们的散漫了,而是在相见的时候,说起些与我们相关的有趣事情。
秋天的时候,树上的核桃还不曾完全熟透。我们孩子,会从挨近地面的树枝上扯下一些核桃来,在那光滑的石板上,用随手带着的镰刀,将青色的核桃砍开来,取出鲜活的核桃仁来吃。村庄里的大人,断断续续地从山路上走到浓荫里来,见到偷吃核桃的孩子,就会说些不很严重的话责备孩子,意思是说,核桃还不到能吃的时候呢。偶尔,大人们也会冲孩子要上一个砍开的核桃,放在嘴里说:“不好吃!”却还是把核桃咽下肚里去了。对于孩子偷吃核桃,村中的大人好像从来不大计较的,仿佛那生长在低矮处的核桃,本来就是要给孩子们尝鲜才长的。只要孩子不在核桃还不成熟的时节,爬到树上去把枝头高处的核桃齐刷刷地摇落下来,偷吃核桃的孩子,大抵是不会有错的。如果换作大人偷吃还不成熟的核桃,结果就不一样,人们就会显出藐视的神情,冲着那个偷吃核桃的人说道:“好吃吗?又不是孩子……”,通常,遭受白眼的大人也会显出过意不去的羞愧来。
孩子在浓荫里玩耍或是睡觉,偷懒或是偷吃核桃,这一切都不会遭受到来自村人的责备和谩骂。只要那藏在石缝间的长蛇,不在孩子睡熟的时候,从洞中爬出来,躺在孩子的身边,乘凉或是找寻温暖;浓荫下的孩子,从来都是大人放心的。孩子呢,也就从来都是自由快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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