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搂禾

【导读】秋后的田野一片空旷，不远处的村庄清晰可辨。微寒的风不大，掠过田地，吹过耳边却也呼呼作响，轻轻擦过脸颊，立刻感到丝丝涩痛。带着叶屑的玉米短鞘，支离破碎的短小秸秆稀稀疏疏地散躺在地上。

童年的天空缀满璀璨的星斗，一颗星就是一个妙趣横生的故事。这故事发生地的样子却是由老土屋、青砖、灰瓦及羸弱的碱土墙拼凑而成。这便是我记忆中故乡的旧貌。我记不真切那时生活的清苦，有几次红白喜事时吃过的丰盛饭菜却历历在目。此外，牢记心中的事情之一就是跟随大姑楼柴禾那件事了。

当年，麦收秋收后，妇女老太们常常背着筐，扛着筢子到地里去搂柴禾。孩子们早已急不可耐，兴冲冲走在大人的前头；他们去时的兴奋，归来时收获的满足，令我欣羡不已。我已准备好了筐与筢子，就等大姑再去搂柴禾，与她一同去了。

终于大姑又去搂柴禾了，我背起筐，扛上筢子，紧跟在大姑身后。一条不大宽的河沟把我村与田野分割开来，这时节河里没有水，我们走过河底，登上岸，就到了目的地。

秋后的田野一片空旷，不远处的村庄清晰可辨。微寒的风不大，掠过田地，吹过耳边却也呼呼作响，轻轻擦过脸颊，立刻感到丝丝涩痛。带着叶屑的玉米短鞘，支离破碎的短小秸秆稀稀疏疏地散躺在地上。多年后我明白了缘由：稍大一些的玉米叶鞘、秸秆已被别人搂走，再加上秋风的扫荡，剩下的就是别人不屑搂的柴禾了。这些零落的叶屑、末节自然引不起我的兴趣，刚才的兴奋与喜悦顷刻间消失了，惆怅、失望、迷茫一下子占据了幼小的心灵，我沮丧极了。一忽儿，“回家”两个字强烈地主导了我的意识。可大姑会送我回家吗？很怕大姑以讥讽的口吻训斥我。无奈之下只好学着大姑的样子开始搂柴禾：左一下，右一下，中间搂一下，然后再把三次搂的汇聚到一起。我重复着以上动作，直到累得胳膊酸疼，才搂了很小的一小堆，把它放在筐中，刚盖住筐底；我瞟了一眼大姑的筐里：大筐底早已被遮得严严实实。心中的羞恼立刻席卷而来，气急败坏地把筢子一摔，像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蹲坐在地上。

我嫉妒又有些悻悻地看着大姑一筢子一筢子地搂着，柴禾一点一点聚拢到一起，不大一会又搂了一小堆。我心中燃起了希望，拾起筢子，又一筢子一筢子尽力地搂着，可仍没搂多少，信心又一次丧失了，对搂柴彻底失去了兴趣。我索性不再搂了，反正自己还是个孩子，“搂不到柴禾，父亲的应巴掌也不会落到屁股上的。”，这样想着，就快乐多了。可小孩也是有自尊心的，如一小平筐也搂不到，一定会遭到父亲讥笑的，这可不是我希望面对的。正在踌躇之际，忽然若有所悟：双手放在身后，抓住筢子把，像小马拉车一样，欢蹦乱跳地在田野上跑开了。哪里柴禾多一点，就跑向哪里，也不管是否能搂着了。直着跑，蹦跳着跑，转圈跑，怎样好玩就怎样跑。我脚步不停地跑着，不知过了多久，渐渐觉得汗水湿透了内衣。突然听到大姑的喊声：“小保，你筢子上的柴禾满了！”我将信将疑，继续跑着，“你筢子上的柴禾正满的往下掉哩，小保！”，大姑的喊声里带着夸奖的味道，我赶忙停住脚步，回头一看，果然柴禾正满得往地上掉。我欣喜若狂，欢呼着把柴禾拉到筐前，匆匆卸下，又以同样的方式去搂了。我欢快的跑着，倾听着“呼呼、嗡嗡和吱吱”的协奏曲。这别人听来扰耳的噪声却给我带来美妙的享受，此后，以至于整整一个下午，我都被搂柴带来的巨大快乐包围着。

这次搂禾是童年生活中很令我愉悦的事情之一，它纯美、温馨，如一粒晶莹的珠子，我常常把它取出赏玩，如今掬来与大家共享。

回顾以往的小学、中学甚至大学的人生岁月，我们每个人不正像背着一个空筐去搂柴禾吗？每搂一把人生的“柴禾”，我们不知走过多少路，洒下几多汗水，遇到多少挫折，历尽多少艰辛，才完成了由空筐到满筐的质变。满载而归是令人欣喜惬怀的，而收获历程中的积累却是异常艰辛的，只有坚定信念，持之以恒，战胜一切艰难险阻，方能完成人生的质变。

【责任编辑：男人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