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的事,没人能说得清楚。
斑驳中,我至少还能看得见,那块烧制于嘉庆年间的青砖,依旧酣睡在老盐仓的山墙里。
多少年来,这块砖记录着街里街外的人和事,也明白了街里街外的物是人非。
老街,石板光滑,青亮。深浅不一的车辙,始终汪着光,阳光或是月光。但藏着的,更多的是目光。
当然,也汪着水,汗水,泪水,和雨水。
街边有过夏丘书院。每天早上的诵读之声,就是居民起床的铃声,准时而又清脆。剃头匠瘸子张说:能将走失的或走远的魂灵召回。
时间长了,耳濡目染,大字不识一针线筐的沙老太,也会文绉绉地对着五岁的孙子“子曰诗云”。
街边有接生院,是退了休的妇产科查医生开办的。我的儿子就是在那儿出生的,现在已是而立之年。
石板街不长,也就是里把二里的路程,两头连接着护城河。河水,清澈,甘甜,时常有鸳鸯嬉戏。
傍晚,青壮汉子挑水回来,走在街上,步伐坚定有力。俊俏的妹子去河边浣洗衣裳,走在街上,袅袅娜娜,馨香馥郁。
打个照面,双方总要偷偷地看上两眼。或掩着嘴,面有羞涩,心中微漾;或止步不前,目瞪口呆,不觉肩上的负担。
周刚羊肉刀削面是老街有代表性的饮食。从早到晚,不论阴晴,食客源源不断,也不知道他施了什么魔法。价格从几毛一碗到十二元一碗,一直在涨,也没人说贵。特别是晚上,大家都吃得从从容容、心满意足的,还不住地啧啧称赞。
周老板说,无他法。只不过,羊是本地的小山羊,面是本地产的小麦面,汤是自家熬制的高汤。还有,吃刀削面,一定得配吃大蒜瓣。不然,味道少一半。
老街不老,当铺被银行替代,拉魂腔被流行歌曲替代,低矮破旧的瓦房被鳞次栉比的高楼替代,逼仄的石板路被宽敞的沥青路替代……
而我,老街的居民,已垂垂老矣:鼻毛白了,算不算老?常穿的裤子长了,算不算老?很熟悉的街坊,见了却叫不出名字,算不算老?
作者简介:
王亦标,1964年3月生,安徽泗县人,安徽师范大学毕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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