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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洪光--也说过度治疗

来源: 南部文学汇 时间:2021-06-25

刘洪光

 

茶余饭后,大众媒体,偶有关于过度医疗的种种说辞和感慨,可谓形形色色,活灵活现,不约而同把鄙夷的焦点对准那些不以治病救人为目的的无良医务工作者。虽属个别现象,但往往一石激起千层浪,在信息化时代的当今,其恶劣影响无可估量。之前,由于不曾有过亲身体验,只当耳边风,一笑而过。

 

自打工作岗位上光荣退下来之后,随着年事日高,身体便像一台运转不息的机器,各个零部件开始老化,有的甚至严重锈蚀,需要随机修理,求医问药的机会自然日见增多,对过度治疗这一现象才慢慢有了刻骨铭心、真真切切的感悟。

 

曾记得,退休的前一年的初夏,一个彤云密布的清晨,单位团以上干部聚集在门诊部大厅抽血,进行一年一度例行体检,首次通过仪器检测,查出血压偏高。当医务人员把检查结果展现在面前时,我无知的噗嗤一笑,表现得异常自信,自我感觉不曾有高血压的体征,以为误诊,执意要医务人员两度复检。很后还是没有排除,完全出乎意料。

 

对此,我不屑一顾,谢绝医生苦心相劝,听闻一旦服了降压药,必须终身服药。俗话说,是药三分毒呀,何况终身与药为伴,万万使不得!

 

退休第三年夏日某天,抱着小外孙在院子的小湖边林荫下徜徉,享受天伦之乐。突然间感到浑身无力,两眼发黑。连忙就地下蹲,不敢动弹,立即意识到高血压像幽灵一样偷偷来袭。联想到身边一些人士因高血压不服药或者不按时服药,铸成大错,不敢继续逞能,倘若违背科学,我行我素,后果叵测,随即不假思索地跑到医院开药,从此与降压药结下不解之缘。

 

不久,组织撺掇,将本人移交到干休所安置,所有手续包括医疗关系皆移交干休所管理。

 

入户干休所,与个人关系很直接、很密切乃为看病问题。党组织、地方政府对军队退休干部以无微不至的关怀,为解决看病难,费尽了心机,如除了与地方干部一样,每月给医疗卡打入一定数量的医药费,方便随时在地方药店买药外,确定在本市几所三甲医院定点看病,凭统一编号的病历本开药,基本上能够保障日常用药的需要(非处方药例外),看病有保证。而地方医院的同志为了方便退休干部,专门设立了干部保健门诊,有专职医生和护士为大家服务,帮助挂号和取药,态度热忱,服务周全,始终笑脸相待。走进保健门诊,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时时处处可以感受到党的温暖、组织的关怀,一种无可名状的光荣感、优越感、归属感油然而生,心灵得到又一次净化。

 

一般情况下,无特殊情况变化,一个月去一次医院,主要开些降压药回来。定点医院为我们看病开药的坐堂医生是一位从地方别的医院聘请来的退休医生,身材高大。虽然年过七十,但精神矍铄,童颜鹤发,年轻时笃定是一位颀长俊美的男子。而且态度卑谦,说话和蔼,语言得体,在大伙心目中很有人缘。每次看病间隙,都要择机与其叙说些旧话新言。相处一年有余,做到无缝对接。有一天开完药,他敛住笑容,幽幽地说:“您来了一年多,每次就开这点药,来来回回,有点说不过去!”

 

我骇然,顿时面红耳赤,寻思道:吃药并非吃饭,岂能想吃就吃?一直以来认为无病吃药是大忌。沉默片刻说:“没有其他什么病,你说应该吃什么药?”

 

对方两眼盯着电脑,说:“到了六十岁上下,应该吃一点护肝护肾,舒心活血之类的药,防患于未然嘛。”

 

透过其眼镜片,见老医生眼神充满了恳求,瞬间被他的真诚彻底征服了。我踅摸,难怪有人说医生的收入与开药多少挂钩,果然不假,这大概就是诱惑力。于是顺应其话题说:“好的,大夫您看需要吃什么,开吧便是,好大个事!”

 

只见其走笔如飞,眨眼功夫兵不血刃地开好处方并交到护士手中。一会儿,漂亮的护士小姐笑盈盈地取药回来,好家伙!金水宝两大盒,一盒大约6瓶,麝香保心丸6盒,还有阿司匹林等。

 

欠身施礼告别医生,提留着沉甸甸的一塑料袋药走出高高的医院大门,不远处便有人吆喝收药,冲着我喊“有没有药卖?”旁边竖着收药的牌子。我明白了!轻蔑地睥睨了一眼,断然摇头拒绝。这也是生意!既然有人大摇大摆低价收药,*一说明确有市场,在附近不远的广大农村依然缺医少药。第二说明过量开药确实存在,有人将用不完的药卖给了这些收药者,不足为怪,总要比过期浪费了的好。肥的是个人,坑害的是*。

 

回到家,夫人逐一过目,满脸不悦。她长期在医院做财会工作,深知其中的小九九,嗔怪我不该开这么多药,无病吃药不妥姑且不说,如此多的药日久如何处理?

 

据说金水宝是重症后帮助恢复的,价格不菲,暴殄天物,于心不忍。说来也巧,不久,我的二哥胆石症手术,身体虚弱,寄与他服用,终于物有所值,派上用场,心中一块忐忑之石终于落地。不料,后来听闻市保健办发现金水宝被当作保健药大范围服用。为控制用药,出台了一条新规:只有征得保健办同意,方许开此药。

 

两年后,考虑到交通方便,换了一家定点医院。有一天,躺在床上头晕目眩,感觉屋顶在旋转,定点医院的心内科主任在*一次确定吃降压药时邂逅,降压药的品种繁多,找他拍板定夺,后来成为好朋友。据说是全省远近闻名的心血管医生,擅长做血管搭桥手术,作为人才引进来的。恰巧那几天由他看门诊,对身体进行了全方位检查,做了B超做CT,做了CT紧接着又做核磁共振,仅抽血化验就70多项,从头到脚不留死角彻彻底底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敌情”,确诊为脑供血不足。

 

住院治疗当天,当值医生进来通知我做全面检查,安排次日上午空腹做B超,被我拒绝了。我说两月前参加了干休所组织的统一体检,住院前刚刚做过全面检查,有必要吗?后来请示科主任后,同意不再重复。出院前,科主任亲自来查房,建议做一个什么心血管造影,一种新的检查手段,从来不曾所闻。他将好处不厌其烦地逐一细说,令我犹豫不决、骑虎难下。*一费用高,2000元左右;第二,类似做手术,有风险,需要打麻醉,要求家属签字。踌躇之际,操起手机拨通干休所专职医生小杜电话,征求其意见。小杜同志是科班出身,70后,其爱人也在此医院供职,对这位科主任并不陌生。听了我陈述后,小杜医生在电话里回答很简单,说:“你问问他,要是他父亲同样的情况,会不会做这种检查?”我无语了,原来如此!其潜台词不言自明。

 

干部保健门诊专职为老干部看病的女医生是本院一位退休多年的老同志,年过七旬,后来约摸年龄的原因,自己辞职不干了。重新聘用了一位退休不久的男同志。*一次找其开药,态度一样热情,仿佛一见如故。此前大多数时候需要什么开什么。他听我说开降压药,面带微笑说声“好!”开完药嘱咐护士从楼下取药回来,“我的天哪!怎么一大包?”见我面带疑问,该医生连忙解释说:“根据你的年龄,吃点银杏酮酯滴丸有好处,是为你好。”说实话,打内心很不乐意,好像我是药罐子,花*的钱不心疼,至少应该征求我的意见,问一声需不需要。但是碍于情面,又不能得罪。“好吧,谢谢!”回到家打开塑料袋逐一清点,我的乖乖!足足20盒,怪不得鼓鼓囊囊一大包,不知情的人以为是一包蔬菜呢,至今放在家里不晓得应该如何处理?

 

今年三月,饮食放松自律,潜伏多年的湿疹又复发了。恰好这几年大部分时间生活在北京,毗邻就是一家享誉全国的大医院,每天来此就诊的全国各地的患者摩肩擦踵,凭借军人优先,不费劲就挂上门诊医生号,当值医师是位中年女同志,一招一式看得出来临床经验丰富。通过拍片、活检再次确诊为湿疹。见我是异地医疗,问“能不能报销?”我有点要面子,回答可以报销。其实并非如此,有些费用偏不能报销。我问她有什么好的治疗办法?因为是常见病,对方很敷衍地说:摸摸药膏,吃吃药就行了,会好的。花费一千多元,药品装了满满的一包。回家悉数清点,一共7种药,其中有一种是藏药,名叫“仁青芒觉”,其功效主要是治疗消化道疾病,也有滋补强身、愈疮功能。当时心里咯噔了一下,为什么要开这种药呢?后来尽量往好处想:能够强身健体对治疗肯定有好处。

 

无独有偶,半月后再去复诊,门诊医生换人了,没有再开此药。在“军人优先”窗口取完药正要离开时,忽然听到临近窗口有位男士瓮声瓮气地说:“这药怎么吃?我是咽炎,为什么要开这药?”我下意识扭过头循声望去,一位看起来很健硕的老同志映入眼帘,手里正拿着两盒仁青芒觉,一脸茫然。发药的女药师解释道:“这药是强身健体的,什么病都可以吃。”哦!我估摸为了给民族医药产业淬把火,医生有任务,完全可以理解。

 

暑期,回到干休所,天热上火,喉咙疼痛难咽。来到一家省辖定点医院开降压药,顺便看一下喉咙,以为开几片润喉片或者消炎药吃吃得了,权没当回事。可是想的太天真,一位熟悉的主任医师在干部保健门诊轮班,她没有询问发病成因,也没有查看病灶,做任何检查,直接开了单子吩咐护士带我去做B超。做完B超取回片子让其过目,她说:“没有大问题,但有结节,三个月后再来复查。”我说:“那么,开点什么药吃?嗓子有些疼。”她说:“没有什么西药可服,只能给你开点中药。”说罢,埋头开了半个月的中药,价值三四百元。回家后,喝喝水,第二天喉咙不怎么疼了,第三天症状便消失,中药一幅未服,纯粹浪费。

 

常常不由自主联想到上世纪九十年代末初冬某日,因患阑尾炎做手切割术,病房紧张,男女混居,6位患者同居一室。其中有一位农村老太太身患癌症,家里没有钱,一直等到秋天收割完毕,卖了几乎所有的稻谷,攒了三四千元才送来住院,儿媳妇昼夜陪护。这一切,家里人不敢如实告诉老太太,担心其思想接受不了。手术后,医院每隔两天便催促亲属缴费,拆线后实在缴不起费用,家里来人只好把老太太接回家。出院那天老太太一脸的痛苦状,身子骨软的像藤条,后面的事情不堪想象。大伙唏嘘不已,只能表示同情,爱莫能助。一位病友深有感慨地说:“不怕物价贵,就怕生病。一旦生重病,那人民币就像自来水,哗哗地往外流。”

 

窃以为,过度医疗一方面坑了患者,加重了患者的负担,加剧了一部分群众的贫困;另一方面,坑了*,也加重了*的负担,造成公费医疗资源浪费。

 

但愿过度医疗休矣!

 

【作者简介】

 

军休干部,合肥市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有《西藏边防军纪事》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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